他是带着某种决心来的,身着一身玄衣,形容憔悴,踱着歪歪斜斜的步子,踉跄而上。
他的手握作拳头,依然在不停地颤抖,他咬了一口手指,缩在胸前。
(资料图片)
湿滑的石阶让他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他的脚趾头也要冻僵了。
在一处雨亭,他停了下来,抚慰发慌的胸口,吐出一大口闷气,倚着亭柱缓缓瘫坐下去。
山岚忽生,青云如纱,细密的雨落下。他想起与妻子第一次约会,也是在这山腰雨亭。那时妻子一身长裙,随意而坐,紧束的腰带趁得纤巧婀娜,裙摆顺势洒落,露出素雅光洁的凉鞋襻。太阳就那么快西颓,霞光恰好覆在脸上,鲜研的光,将妻子的面庞映得绯红,从莹莹肌肤透出盈润的色泽。那光那么着急的暗淡下去,他不禁上前,想抓住些什么。妻子怯得躲向一边,像一朵惊风的菡萏,不由得惹人怜爱。只见那透亮的眸子低下去,低下去,红唇微翕,姣好的羞容像电流,击得人心田荡漾。
这样的美也是留不住的吗?他强忍悲恸,喉咙一阵胀痛,泪水恣意纵横下来。他记得他的妻子数月前跳崖而亡,由于诊断出了不治之症。
一个身着运动衫的少女跳上石阶,奔向雨亭躲雨。他发觉少女的形容是那样熟悉。
“在等人?”少女伸长脖子问他,见他点点头,欣喜地说,“我也是!”说完坐了下来。
少女撑着肩膀,摇着鞋子,张望石阶下,不多时撅起嘴角,抱怨心上人还未经过这里。
他不作声,只是少女的声音那样熟悉,像是听了好多年一样。
少女问他是不是男的都喜欢身材好的女人,他苦笑不语。
少女说她暗恋的人看起来也不是,木头疙瘩似的,一副学究气。少女说今天是她的生日,她偷偷给男孩的书里放了张纸条,上头写着“山顶上见”。
他心底一惊,转向少女。
少女仍自顾自地说,听别人讲老实的男孩多半是喜欢安静的,她要作出改变,穿长裙,戴眼镜,留齐刘海,这样男孩会注意到到她。
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手,狠狠咬了一口,但迟疑了一下,问起男孩的住处。
少女一一作答,他抚面哭个不停,问少女就不担心将来男孩身无长物,一贫如洗。
“怎么会呢!”少女撇起嘴角笑了。
“可能连一双加绒长靴都不买不起!”他喃喃地说。
“鞋子我可以自己做嘛!”少女抿了下唇,歪着脑袋,他很熟悉这个动作,也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。
“大叔!我要走啦!”少女轻捷地跳下,健步如飞跑向山顶。
“霖!”他喊了声。少女停住脚步,看了看石阶,转身飞也似的向山上跑。
“霖”是他对妻子的称呼,他确信,少女就是妻子。他紧跟上去,只觉腿上用万斤重,他管不了那么多,只是拼命爬上去。山顶暖日如曛,云霞万里,却不见少女的身影。
“霖——霖!”他只觉猛得一跌,所有与妻子的过往如电影般闪现,一双手臂死死抱住他,他猛然醒来。
妻子饧眼微张,拽过被子,背身故作生气地说:“大半夜喊什么梦话,摇你都摇不醒!”
他这才想起来正与妻子冷战,因为拿不出钱给妻子买她喜欢的那款长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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